[琅琊榜]一世真【三十五】(殊琰)
[琅琊榜]一世真【三十五】(殊琰)
献王这次被吓得不轻,加上殿中阴冷,刚从内殿中走出来就病了。
梁帝知道后冷哼了一声,一屋子的老头子没病,他倒是先病了,满殿的数他娇贵。之后再也不提,连御医是不是去看过都没再过问。
越贵妃此刻却没心情守着生病的儿子,她满心都在另一件事上。
虎符。
如今那可以号令天下兵马的虎符仍然在靖王手中,而刚才也不知梁帝是不是忘了,并没有找他要还。
若靖王迟迟不还,那可能就是要和梁帝讲条件了。
而他最有可能开出的条件便是一直空悬的储位。
越贵妃急白了一张脸,眼下景宣势弱,靖王就像是一座耸入云端的高峰一样挡在面前,可只要除掉了他,自己的儿子面前的,就是一条坦途了。
可她明白,自己或者可以拼上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除去一个皇子,却断然不敢用同样的手段除去一个太子。
一旦景琰立储,就再无回天的可能了。
所以她狼狈的到了梁帝那里,用尽手段费尽唇舌,她很清楚这样会招来梁帝的怒意,但她更加知道,萧选这个人的猜疑之心是不会消除的,因为他不够优秀,所以他看不得比自己优秀的人拥有权力,更见不得他们拥有兵马。
在梁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得难看的时候,景琰身边的副将求见。
“纪城军除去蒙挚奉令带走的五万人马,其余已经完成战场清理和叛军残余的搜捕,殿下命末将送还兵符。”
梁帝狠狠的瞪了越贵妃一眼,声音也软了下来,“……景琰呢,怎么不亲自来?”
“殿下清点完战场回到营帐就昏过去了。”
不得不杀誉王,此刻正是痛心至极的梁帝听到景琰病倒,顿时急得站了起来。
列战英见状忙道,“已经叫了随军的大夫看过,说是漏夜行军淋了秋雨着凉加上外伤所致,用过药应该已经无碍了。”
“你们部下怎么当差事的!”梁帝怒叱了一句,叫了高湛进来,“叫御医去给他好好看看,就用朕随行带的那些药,景琰这孩子,受了苦就自己忍着,谁都不说!”
高湛应了一声,用余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列战英和坐在一旁银牙咬碎的越贵妃,俯身去了。
————
回到金陵之后,誉王被秘密押送到了天牢,进了那间皇子才有权住的寒字号牢房。
对外称,誉王萧景桓在四月前就死在去封地的路上,皇后念在她错信谗言不过是受夏江等奸人蒙蔽,只收去凤印幽拘宫中。
逃犯夏江谎证逆犯身份,蒙蔽皇后,拉拢京中誉王旧部意图谋反,罪不可赦,现正在全力缉捕归案。经由刑部查证,悬镜司其他诸人并不知情,故而圣上开恩不与株连。其职由掌镜使夏冬暂代。
梁帝给了萧景桓他能给的一切,便没再去见他。
在赐死的旨意上盖上大印之后,梁帝长长的吐了口气,几乎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就迅速苍老了下去。
景琰跟着宣旨官进了天牢,站在远远的暗处看着,他只是来给自己的五哥送行,却不想和他说话。
誉王的结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不同是誉王妃已经死在了山崖之下,她腹中也并没有誉王的骨肉,萧景桓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祈求梁帝的了,所以他安静地在天牢中等到了他父亲钦赐的那一杯毒酒。
或者他本来曾经有很多话想要问梁帝,可后来在知道了父皇想杀死自己之后,这些问题的答案就都不重要了。
萧景桓不等宣旨官读完赐死的诏书,就迫不及待的夺过了酒壶,将一壶毒酒都仰头喝下。他想到奈何桥头还在等着自己的蓝瑾,等不及要喝那杯酒。
那间寒字号的牢房,这是这一世祁王兄不曾待过的地方,但它仍然沾上了皇子的血。
景琰隐隐希望过,梁帝可以放誉王一条生路,毕竟他对皇权的执念并不像昔年时那么深,如果没有他给自己,给梁帝种下的那个心魔,也许他真的可以保全自己的一世荣华。可若梁帝真的这么做了,他又会忍不住问,同是爱子,为何梁帝要执意要杀死当年的祁王兄。
尽管他知道这一世的萧景禹还活着,可那种失去了至亲和挚友之后一无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却仍然清晰鲜明地刻在他这副并未经历过死别的血肉身躯之中。
他记得他回朝后知道一切时恸哭的日夜,记得他驰马到在空无一人的林府外下马时摔跪在地上,地上砂石嵌入血肉的疼痛,记得梅长苏手指的冰凉温度,记得他坐在龙椅上,每次提起朱笔时那仿佛压着祁王兄手掌的重量。
从天牢中走出来的时候,林殊在外面等他。
两人之间隔着漫天的雪。
他想到了儿时他和林殊两人在雪地里翻滚玩闹,又想到了梅长苏冒着大雪来劝说他时的模样。
一场雪,隔着两世人。
————
夏江和誉王离开之后,一些宫里的旧面孔忽然就消失了,有的病了,有的死了,宫中颇为安静了一段时日,随后又重新回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宫中为了迎回静妃正在重新修整芷萝宫,宫人也都添置了一批,越贵妃宫里也跟着要了一批新杂役。
萧景琰就像是暗夜中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等感受到架在颈间的寒意时就已经晚了——甚至在身死的时候,都看不到持刀人的样貌。
虽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但越贵妃直觉中,或者她执拗的认为,祁王和誉王的失势都与靖王有着关系。
所以为了景宣,为了生存,萧景琰都是必须除去的阻碍。
没什么值得犹豫的了。
好在宫里近来多了很多新面孔,那些她找来的人扮成宫人往来进出就方便了很多。
越贵妃能想到的都是和下毒或者暗害有关,比起那些要精心谋划环环相扣的计策,这种办法虽然愚蠢,却防不胜防,所以反而有效。
尤其是对付靖王那种认为有铠甲和凛然正气就能抵挡一切的人。
这么想着的越贵妃送出了第一份大礼。
可下毒的宫人就这么有去无回。
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再派人去查的时候,那人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杳无踪迹。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小心度过了三五日,见一切风平浪静,靖王也一切如常,没有兴师问罪的模样,就松了口气。
也许那婢女只是太胆小,害怕事情败露,便自己逃了。
于是过了几日,她又故技重施,这次派了一个太监,小心的在御赐的衣物里埋了一根毒针。
那个太监又没回来,第二日靖王便穿着这件衣服进宫谢恩,疾步如风。
黎纲带着人扛着口中满是黑血的太监的尸首放在运送蔬菜的马车上出了宫门,太监脖子上插着那根毒针。
之后大大小小数次,大到买通江湖人士刺杀,小到挑拨嫁祸,竟然没有一件事成功。
仿佛一只看不到的手,牢牢的把靖王挡在了所有阴谋暗害之外。
这只手的主人似乎也没有把越贵妃的罪状交给梁帝的打算,只是兵来将来的保护而已。
那么就应该不是靖王。
可金陵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一个可以只手遮天的人存在,而自己却全无察觉?
终于越贵妃忍无可忍的选在了除夕的年宴上动手。
一盘下了毒的太师糕经了膳房那么多人的手,就算怀疑到自己也可以轻易推脱掉。
可越贵妃眼见着那端盘子的宫人竟然鬼使神差的把那盘太师糕送到了献王的桌子上。
献王见到那盘本应送到景琰桌上的毒糕点摆在自己面前,吓得几乎站起来,和母妃交换了一个惊慌的眼神,筷子都不敢动了。
越贵妃在梁帝身边陪坐着,也是一身冷汗。
正害怕着,赐菜给各大臣府邸的林殊回来了。
梁帝酒兴正浓,看到林殊办了差事回来,招手叫他到近前来,“你这一年也辛苦了,而且又开了府,和应该着挑盘菜,算朕赐给你的。”
林殊也不推辞,也不要那些精致的菜肴,只亮着眼睛问道,“有太师糕么?”
梁帝被他孩子气逗得大笑,指着景宣桌上的那盘子糕点挥手,给你给你,还有景琰桌上的那盘枣泥糕一并给你!”
“谢陛下。”林殊高高兴兴的拿了两盘糕点捧着,往外走的时候一个盘子里各捡了一块放进嘴里。
献王顿时面无人色。
越贵妃几乎要把酒壶捏碎。
梁帝醉酒朦胧,她却清楚看到,林殊那块太师糕在张嘴的时候就藏在了袖子里,只把枣泥糕放进嘴里。
——他知道太师糕里有毒!
越贵妃重重的跌坐在梁帝身边,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的她早就学会了何时该哭何时该笑,即使欢喜得不能自已也能落泪,痛得无以复加也能欢颜。
可此刻她却再也笑不出来。
她明白他的儿子永远也赢不了了。
——因为林殊和他手下的禁军就是那只遮天的手。
这只手可以是一张护着靖王的网,需要的时候,它也随时可以化成铁爪扼住她和景宣的喉咙。
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安静的等着那把刀,在它需要落下来的时候,结果他们的性命。
——————
和上一世不同,景琰如今已经是朝中最有势力的皇子,在梁帝和群臣面前隐藏锋芒已经毫无必要,越贵妃和献王更是把自己当成死敌,不如放开手脚全力搏击。
献王很快就被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桩桩丑事被接二连三的翻出来,一年的时间里,只要依附于他的官吏也是贬官的贬官,坐牢的坐牢。
梁帝一开始还试图用威重的皇权保护一下自己的次子,但很快他发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根本保不住,而却景琰对这个兄弟虽然不留情,却对于梁帝争权没有兴趣。
这一夜,梁帝梦到了他的五子头顶着七珠亲王冠坐在高台之上,旁边坐着景宣,穿的是太子服制。
一个白衣的青年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齐齐起身拜迎,春风得意面中带笑,口中叫到,苏先生。
那白衣青年坐在席间,看似温和沉稳,文人气质。
可萧选知道不能让这个人到他的身边来。
这个人很危险,为了复仇而来。
可周围的人似乎都和他很熟稔,霓凰,太皇太后,长公主,谢玉,景桓,景宣,景睿……萧选明明就站在旁边,他们却视而不见,仿佛眼里没有自己这个皇帝。
所有人都围在他的身边。
所有人都会帮着他害朕!
他恨恨地打量着那些笑着聚在苏哲身边的人,把他们的模样刻在心里。
这时梦中的人们忽然像是感觉到了萧选的恨意,齐齐转过头来。
从人群中,苏哲站来起来,用一双深不可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梁帝恐惧地用袖子遮住了脸,却仍然听见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的声音。
“别,别过来——!乱臣贼子!”
梁帝挥着双臂从梦中惊醒,再不能入眠。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书案边,忽然想到了梦中想要的答案。
——还有景琰。
梦里的景琰从没出现在这些人中。
也对,他的性子,是不喜欢苏哲那样的谋士的。
梁帝看着堆满了参奏献王罪状奏折的书案,深深的叹了口气,把高湛叫了进来。
“天亮后叫景琰进宫来吧……他赢了。”
————
母以子贵,立太子的首要就是要把静妃迎接回宫。
不等高湛带着圣旨前来传旨,早有宫人骑马到别院,先一步把这件喜事告知了静妃。
静妃在听到景琰被立为太子之后禁不住浑身一震,压低着声音,连问着报信的宫女两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宫女只道她是太高兴了,又顾及着宸妃不能大声问,又欢欢喜喜的说了一次。
这一次说完之后,却听到了哽咽声。
再一抬头,见静妃浑身颤抖着拼命压着哽咽的声音,用袖子掩住了脸面,哭得十分哀凉。
这怎么也不像是喜极而泣,可无论她如何问,静妃只是摇头,最后还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坐在窗边。
“景琰,我的孩子……你不要母亲了吗……”
————
太子人选已定的消息传来,晋阳长公主来找林殊时,他正坐在窗边,手指无意识的搓着佩刀上赤色的枪缨。
景琰是太子了。晋阳看着他的儿子,心中不禁难过,她晓得林殊这几年来留在金陵是为了什么。
林殊要扶持祁王,却又断然不肯伤害景琰。
这两者本就是矛盾的。
而自己这个傻儿子,却仍然幻想会有一个双全之法。
“太子之位,只有一个,献王挡不住他的步子,我早就知道。”林殊喃喃道,“他如愿了。”
“小殊……”晋阳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儿子在看着院外,这个府邸有许多屋子,林殊却单选了这一间窗外只能看到一堵围墙的作为卧房,“你要怎么做?”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林殊摇摇头。
晋阳以为他也没了主意。却听他肯定地说,“我什么也不会做。”
“太子人选已然昭告天下,如果我还要扶持祁王兄登上储位,那就等于要让皇上废了景琰…无论是什么罪名都不会是小罪…我做不到。”
“那你,已经放弃了么?”
林殊又摇摇头,这次他说的是,我不知道。
晋阳看到儿子如此难过,忍不住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小殊,这句话我本不该说。景琰与当今的皇上不同,即使他有朝一日登基,你也不会同你父亲一般境遇。”
“只是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你们,已经再无可能回到以前了。从这一刻起,你要把他当成君王来看待。”
“自古以来,为臣为友,能做得到两不相负的,实在太少了。”
“……我知道,母亲。”
林殊说这句话时,仿佛看到十七岁的他们神采风扬的并肩走在一起,两人爬上金陵荒郊的小山丘,指着天边的那一色山河,说之后的许多年两人都要时刻相伴,一起共守大梁。
林殊不想食言。
“我身为林氏血脉,不会放弃守护大梁,也会用一世护卫大梁的君王……景琰会是一个好皇帝。”
在战场上纵横往来的赤焰少帅如今声音委屈得带上了哭腔,“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待续——
0w0太子琰马上就要出场啦!我的更新时间向来虚无缥缈,没有定论的,然则我确实很忙。
评论(269)